镜鉴·落马官员启示录①|危险的雅好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杜亚慧

11月13日，中国书法家协会发布公告，决定开除云光中、郭志鸿二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籍。云光中是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原常委、呼和浩特市委原书记，就在本月3日，辽宁省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宣判云光中受贿案，对被告人云光中以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4年，并处罚金人民币550万元；对查封、扣押在案的受贿所得财物及其孳息予以追缴，上缴国库。

云光中/资料图

公告一发，再度引发公众对官员“雅好”的关注。古语云，“好船者溺，好骑者堕，君子各以所好为祸”，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梳理发现，近年来的落马官员，以“雅好”之名行“雅腐”之实，倒在个人爱好上的官员不在少数。爱之无节，好之无度，成了权力腐败的温床。

玉本无暇

震惊公众的厦门远华特大走私案主犯赖昌星曾夸夸其谈：“不怕领导讲原则，就怕领导没爱好”，此语揭示了官员爱好与贪污腐败之间的关系：权力与个人爱好挂钩，容易因“雅好”被不法商人、投机分子“围猎”，深陷“雅腐”无法自拔。

“玉痴”倪发科正为此典型。2013年6月，经中央批准，中央纪委对安徽省原副省长倪发科立案检查。经过两个多月的调查，中央纪委查实了倪发科的受贿问题，其收受大量玉石，占受贿总额近八成的事实也浮出水面。据《中国纪检监察报》披露，说起玉石，倪发科顿感精神，眼睛发光。他常常随身携带小电筒、放大镜，到商场、古玩城检验自己的赏玉水平，享受当专家和被认同的快感。出于对玉石的喜爱，倪发科还未经组织审批同意，就担任了安徽省珠宝协会名誉会长。在知晓倪发科的爱好后，安徽首矿大昌金属材料有限公司监事会主席吉立昌等老板投其所好，数次为倪发科买单。拿人手短，倪发科和吉立昌一起为其公司跑环评、项目审批，帮其低价购买铁矿探矿权，不惜挪用国家保障房用地指标。据报道，倪发科等人为“矿老板”非法获利提供帮助，致国家财产损失接近19亿元。

倪发科/资料图

玉石温润莹泽，中国自古便将玉石与君子之德结合在一起，赞君子如玉。玉本无暇，如今因爱玉如痴，竟致腐化堕落，当真可叹。

出版摄影集、开摄影展……河南省人大常委会原党组书记、副主任秦玉海有多痴迷摄影？秦云海的《警示录》中，为了捕捉水在一瞬间的变化，秦玉海能在冰冷的水中站立几个小时。为了拍出一张好图片，有时秦玉海早上三四点钟起床。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从悬崖上用绳索吊着拍。单看这些，或许还可为这位省部级干部的工匠精神赞叹，但是与秦玉海的摄影爱好交织的，是他为了摄影对权力的滥用。

秦玉海/中国国家地理

秦玉海喜拍云台山，工作人员回忆，每次上山，秦玉海的“谱”都很大，各式陪同人员少则四五个，多则十几个。在中央八项规定出台后的2013年1月至2014年7月，秦玉海仍39次上云台山摄影，公然接受公务接待、公款吃喝。为了抬高自己的摄影身价，秦玉海担任了河南省摄影家协会名誉主席、中国摄影家协会理事。他还接受商人们提供的高价相机镜头，出资为其在世界各地举办摄影作品展。十余年间，秦玉海为摄影“烧”的钱高达千万，但是自己却从没有花过一分钱。落马后，面对着办案人员，低着头的秦玉海懊悔地说，回头想想，我对摄影如此痴迷，头脑发涨到极致，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是一名党员领导干部。

发财梦断

还有部分落马官员，其所谓“雅好”，实则是看重了部分物件的升值潜力，试图将其发展为“摇钱树”。

山东省粮食局原党组成员、副局长王传民喜爱收藏玉石和紫砂壶，他自认为从这两样物品中看到了发财的“商机”。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称，2010年到2013年间，王传民多次从玉商手里购买大量玉石，价值高达3000多万元。当然这些钱并非全部王传民自己出资，而是企业老板崔某为其买单。2014年崔某找到调职山东省粮食局的王传民索要财物，并扬言不还钱就让他身败名裂。为了堵住崔某的口，王传民到处筹钱还债，欠下巨额债务。

此时王传民已等不了玉石升值发财，急于将玉石变现偿还债务。但没想到的是，经专家鉴定，他所买的这些玉石都是低档货、地摊货。

着急上火的王传民玉石算盘打空，却又看中了紫砂壶，决定投资紫砂壶翻盘，赚钱还债。2015年到2017年，王传民前后购买2000多把紫砂壶。为此王传民向多人索要现金，对送上门的黄金、名表等也都来者不拒。但这次王传民同样不幸运，在紫砂壶拍卖会上，他一把壶都没能卖出去，倾尽家产买来的紫砂壶经鉴定也全为赝品。“都是虚荣心害了我。”落马后，王传民悔不当初。

倒在紫砂壶上的还有一位。被称为“壶哥”的江西省峡江县原县委书记宋铜，受贿1600多万元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其中购壶款就达1200余万元，被纪检监察部门查获的紫砂壶就有两三百把。在宋铜案的判决书中高达112次提到“紫砂壶”，45次提到“购壶款”。

私人订制式腐败

情有独钟的“雅好”，实则是贪贿之质。披上文化的遮羞布，幌子下本质仍是权钱交易。

更多的落马官员，仅仅是看重了“雅贿”的隐蔽性。真金白银、香车豪宅太过惹眼，字画玉器则隐蔽低调，成为不少贪官的选择。浙江省绍兴市委原常委、宣传部原部长何加顺，主要违纪违法事实中基本不收现金。“震慑很大，不敢冒风险收现金”，但是对贵重物品，何加顺照收不误。

而针对秦玉海、倪发科之流争当官员“艺术家”， 热衷跻身文化圈的行为，近年来从中央到地方也出台了大量政策，推行行业协会的去行政化改革。山东就曾印发文件，在职领导干部和工作人员，不得在行业协会商会类社会组织兼职。河南省纪委明确规定，非专业出身的领导干部，不论在职还是离退休，不得在各类书画、摄影、艺术等协会中兼任领导职务。

如此说来，官员就不能拥有自身的兴趣爱好了么？非也。官员拥有个人爱好无可非议，甚至对陶冶情操、提升品位和文化修养大有好处，只是这爱好须得低调纯粹些，与权力划清界限，警惕爱好“围猎”。

在中纪委反腐专题片《永远在路上》中，北京市委原副书记吕锡文面对镜头讲述了自己被“围猎”的故事。担任北京市委领导之后，吕锡文身边逐渐形成了不少小圈子。她爱打网球、爱好中医养生，身边就聚集起了一个网球圈子、一个养生圈子。反思往昔，吕锡文说，原来认为都是朋友，但其实很多人在观察你，希望你有爱好有所求，他来迎合你拉近关系。“时时刻刻都得注意。有些事儿不当事儿，它有可能后头跟着很多挺可怕的事儿。就是你可能不经心一个事儿，后头跟着不定多少利益周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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