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可抵岁月漫长,可平山海跌宕。”保姆薇薇安·迈尔用她独特的一生,诠释了这句话的人生真谛!

2009年春天,做了40年保姆的薇薇安·迈尔,在养老院孤独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享年83岁。

几个月后,一篇《小妇人大摄影:一位法裔保姆镜头下的50年代的美国》在英国《独立报》上发表,薇薇安·迈尔与她的摄影作品横空出世,世人为之震撼,纷纷称她是摄影界的“梵高”。

从此,她不再是名不经传的保姆,而是摄影界炙手可热的传奇人物。

一、拍卖,带来的意外收获

“380美元,成交!”

2007年冬天,一位名叫约翰·马卢夫的年轻作家,准备写一本关于芝加哥历史的书,因此需要大量的老照片作为论据。

为了搜集资料,他在一个仓库逾期寄存物的拍卖会上,拍下了一位名叫薇薇安·迈尔的摄影师的一大箱底片,大约有4万多张。

收到这箱底片后,约翰就进入了工作状态。逐一对这箱底片进行扫描。

然而,其中并没有多少关于芝加哥城市的记录,那些照片,非常全面,涉及的题材和流派包罗万象,有街头摄影、家庭照片、肖像照、自拍照、风景照。

当这些照片一张张浮现在他眼前时,他慢慢地被浮到眼前的画面震撼了。

仿佛从这一张张静止的照片中,走出了众生万象。

在破旧的房子里,一个小孩贴在玻璃上。虽然穿着很普通的,可眼睛望着前方,充满憧憬,仿佛对着世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火车上,一对夫妻相拥临窗而憩,画面异常和谐安静,让人路过的人不由得放轻呼吸。

报刊亭里堆积着卖不完的报纸,老板心情郁闷地昏昏欲睡。

赶车人默默看着一对约会中的甜蜜恋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羡慕之情。

薇薇安通过镜头,把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街头故事,展现得鲜动而有生命力。

经常活跃在跳蚤市场的约翰处理过成吨的底片,但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他意识到这些底片珍贵如珍珠,并觉得薇薇安一定是个才华洋溢的摄影家,他决定深入了解她。

二、打开时光胶囊,寻找薇薇安·迈尔

然而,当约翰充满期待地查询薇薇安·迈尔的信息时,却发现网上连一丁点关于她的消息都没有。

无奈之下,他只好暂时搁浅计划。但这么好的作品,居于陋室,约翰又于心不忍。

于是,他注册了一个摄影博客,上传了200多张照片。

这些照片一公布,就得到了网友们的热捧,好评如潮。

约翰决定凑齐薇薇安的作品,他找到其他买家,买下薇薇安的其它箱子。

结果发现薇薇安的底片,数量简直多得疯狂!

这让约翰对薇薇安的身份更好奇了,她究竟是记者,还是一个职业摄影师?

时隔两年后,约翰再次上网查询,这次他在一份讣告上看到了薇薇安·迈尔的信息。

约翰忍不住拿起电话打给发讣告的人:“我手上有薇薇安·迈尔的作品,但我对她一无所知......”

“她是我的保姆!”对方如是说。

约翰听完之后,内心一阵震惊:“保姆?”

这是他从来想不到的身份!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更是勾起了约翰的好奇心。

“薇薇安一生孤独,据我们所知她没有家人,也没有恋人,更没有子女,但她就好像我们的第二个母亲。”

原来薇薇安在他家里(根斯堡家)工作了17年,他们三兄弟都是薇薇安带大的。当他们长大成人后,薇薇安就离开了他们家,到处“流浪”。

前几年他们才找到了薇薇安,为她租公寓照顾她的晚年生活。可薇薇安从来不跟三兄弟提及自己摄影的事情。

2008年,薇薇安因为摔倒引起身体状况急剧下降,一年后就病逝。

约翰听完不禁有点沮丧,感觉线索断了,但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句:“那她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我一直存着她储物箱的单子,她就好像一个驮鼠,喜欢收藏各种东西,但我们都准备扔掉了。”

约翰马上出言阻止,并且争取到一起处理薇薇安储物箱里遗物的机会。

于是他和根斯堡兄弟一起去了储物仓库,他发现了一个用胶布封死的大箱子,打开一看是一箱未冲洗的胶卷。

有趣的是,他随手拿起一个胶卷盒子摇一摇,里面发出来咯咯的声音,揭开一看里面保存了一颗脱落的牙齿。

约翰意识到整理扫描这些底片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于是,他联系泰特当代美术馆,希望能借助他们的力量让更多的人看到薇薇安的作品。

然而对方认为花费大量的人力来扫描一不知名摄影师的作品太过荒谬。于是,约翰遭到了拒绝。

约翰决定靠自己,他开始疯狂地扫描,整个过程持续了近两年的时间。

当所有照片都存档完毕,经过芝加哥文化中心的精选,约翰与主办方一起为薇薇安·迈尔办了一次专题展览。而这次展览,创下了该中心展览史上的参观人数最多的记录。

这次展览得到了各大媒体争先报道,他们称薇薇安·迈尔是摄影界的梵高,与哈里·卡拉汉比肩的伟大摄影师。

甚至有媒体说,薇薇安改写了美国摄影史,给她贴上了“天才摄影师”和“神秘保姆”的标签。

约翰为此大受鼓舞,他决定像薇薇安一样,带着镜头探寻她的一生。

薇薇安曾说过:“我的一生在一个个箱子里。”

她那数百个箱子,正是揭晓她一生最好的线索。薇薇安的箱子犹如时间胶囊一般,什么都有:优惠券、便条、传单、车票、帽子、鞋子、衬衫、大衣、10多万张底片、700卷未冲印的彩色胶卷、2000卷未冲印的黑白胶卷。

约翰在箱子里找到了一堆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芝加哥的收据,可上面只有电话号码没有区号。

他大海捞针似的,在每个电话前面加上一个个区号试着打,在打了无数个电话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薇薇安的雇主们。

雇主们说,根据薇薇安的口音,猜测她是法国人。

于是约翰去纽约的国家档案馆查询,才发现猜想是错误的,她是一个法裔美国人。

薇薇安于1926年2月1日出生于美国纽约,她终身未嫁也未曾生育子女。

她的童年的确在法国长大,年少时为了躲避战乱,曾回到美国一段时间。

直到薇薇安25岁那年,她才孤身一人回到美国。

薇薇安担任保姆时照顾过的孩子曾说过:薇薇安带他们见识贫民区的生活,甚至去畜牧场看羊的尸体,让他们更有冒险的精神。

可她曾因为痴迷于拍照,差点把他们弄丢。

有一次薇薇安发现一个值得拍摄的素材,便快速钻进了小巷子里,完全忘记了他们的存在。后来警察找到他们时,并警告说不能乱跑,要跟着大人。

他们在心里狂呼:我们就是被大人丢下的啊!

还有一次,她照顾的孩子被车撞了,她没有守在孩子身边,而时躲在一旁,把这个有意义的场景拍下来,拍下孩子的状态,拍下孩子父母匆匆赶来的神态,拍下人们围观时的表情...

脱口秀主持人菲尔·多纳休,曾是薇薇安的雇主。他说自己曾经看到过薇薇安对着垃圾桶拍照,觉得十分奇怪。

约翰发现1949年和1959年关于法国的照片,都是在同一个村子拍的,由此他猜测薇薇安在法国应该还有亲人。

他凭着照片上的一个塔尖线索,上网翻查了无数法国小村庄的照片,经过一番指纹的比对后,终于找到了位于法国阿尔卑斯山,人口只有250人的牧羊人小村庄,圣朱利安和圣波内特。

果然,这里小镇的居民都对薇薇安印象深刻,因为上个世纪50年代,很少人会照相,除非是教会活动或者在婚礼上。

可薇薇安却常常拿着相机沿着尚普索,为山景陶醉,为劳作中的人着迷,在当地人眼里甚是古怪。

“我是个间谍!”一次薇薇安搭顺风车时被问到做什么工作的,薇薇安如是说。确实,薇薇安像一个岁月神偷,潜伏在人群中默默记录下所发生的一切,让岁月留痕。

三、隐身于世,做世界的间谍

没有人知道薇薇安是怎么与摄影结缘的。

但从1930年的人口普查资料可以查到,薇薇安的母亲带着她和著名女肖像摄影师珍妮·贝特朗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虽然那年她只有4岁,但也许摄影的种子就是这个时候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了。

在法国的村子里,约翰找到了薇薇安唯一尚存于世的亲人表哥,从他的口中约翰得知,原来薇薇安的母亲也是一个摄影爱好者,她有一台柯达布朗尼相机。

而1949年薇薇安在法国拍下了人生第一张照片,用的正是同款相机。这款相机不用对焦,只要按下快门就可以了,俗称傻瓜机。

1952年,薇薇安斥巨资买了禄来双反相机,这款相机不用伸出镜头,且取景口在上方,拍照的时候是低头向下看,这样偷拍时不容易被发现,有利于抓拍到最自然的神态。

薇薇安说,她刚到纽约时在一间血汗工厂做女工,可因为工作强度大且没有私人时间,她很快就辞职了。她希望每天能晒晒太阳,至于工作,只要能赚到买胶卷的钱就足够了。

她深夜孤身潜伏在芝加哥的街头,等待黑帮分子出现。她甚至因为勇闯凶杀案现场而被逮捕。

“薇薇安有彻底自由的精神,她对物质生活毫无兴趣。”一位雇主如是说。

1959年,薇薇安获得一份遗产,是法国家乡一座房子,她卖掉后用换来的钱花了八个月时间从非洲走到了亚洲,足迹遍布埃及、叙利亚、印度、泰国、越南、中国等地,拍了2万多张有价值的照片。

在埃及,她望着那金字塔,沉浸在古埃及的文明与神秘之中。

在越南,她默默观察贫穷国度里人们的生活。

她用手里的相机,把所见到的一切纯粹地记录着。

可以说,薇薇安倾尽所有投入所热爱的摄影中,她在行走、观察、旅行中不断丰盈自己的精神世界。

雇主们说,薇薇安如果还活着一定不愿意把照片公开。

可约翰找到了一封用法文写的信,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寄出去。是薇薇安写给法国一间摄影研究机构的,她在信里说,得知对方把自己的风景照做成明信片非常高兴,她手里还有一大堆非常棒的底片,希望可以再度合作,交给对方来冲印,并且指定要做成亚光效果。

薇薇安告诉她照顾的孩子说,要做自己,做自己热爱的事情,她自己做到了。

有人说,薇薇安一生未嫁无儿无女,她一定很孤独。然而,谁也不是薇薇安的本人,只能从她留下的那一个个时光宝盒里,从发现的蛛丝马迹中,窥探她人生之一二。

因为她几乎没有给这个世间留下只言片语,也没有给她的作品留下一字一句的注解。她终身未嫁,仿佛孤独地走完了一生。

然而,她留下的作品却是有趣的孤独和合群的混合,她走进热闹的街头,却隐身于其中。

没人能走近她的心境,但是却用她的作品,告诉我们她深懂进入陌生人世界的能力。